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赚钱是为了搞汉服

【巍巍山河】镇魂山河令联动警告

天生反叛随昆仑,偏要联动。

写给山河令36集和彩蛋,笔力不济,万望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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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舒五感封闭,但脑子还在转,和温客行甫一对掌,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老温刚刚重伤濒死,调养不过几日,怎么可能有如此内力?这么强大的武功,纵然是见多识广的天窗首领,也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叶白衣。

这为老不尊的东西,传给温客行六合心法那种天残地缺的功法做什么?老温既然已经得了六合心法,这会儿又坐在这里跟自己装模作样练什么狗屁?

周首领这颗七窍玲珑心,只瞬间就想通了。

以命易命。

周子舒简直咬碎钢牙,只是这个该死的、杀千刀的混账,仗着自己身上那点天人合一的功夫,硬生生封住了他的经脉,让他动弹不得。温客行的内力强横地堵住了他的五脏七窍,周子舒数度运气都冲破不了,急得心头那股火烧得噼里啪啦,若不是被他撑着心脉,此刻周子舒只怕已经一口老血喷在了地上。

温客行,你这个孽障!

说什么活下来的才是最痛苦的,你死了,难道我还能独活?说好同生共死,那便同生共死,只是黄泉路上你等着,不把你揍趴下我跟你姓!

可已来不及,周子舒只觉得周身内力被对面那人带着,缓缓地运转周天,一层层突破关卡,直逼臻境,与此同时,裹挟着他气脉的那股内力却逐渐衰微,竟有些难以为继了。

周子舒当机立断,迅速调起周身内力,想要反过去压制老温的内力,然而温客行仿佛早料到他这一招,只灵巧一退,继而又一股磅礴内力涌入他的经脉,周子舒脑袋一空。

知道那是温客行最后一点护着心脉的元气,此刻却尽数渡给他了。

周子舒心头大恸,却就在这一下,他心脉尽开,瞬间被游走大小周天的内力逼上天人合一之境,丹田暴涨,汹涌的内力顺着任督二脉爆出体外,而温客行的内力却如潮退,一波一波从周子舒经脉中撤走,只是再回不到本人体内,只能释放出去,是以两位天人之境的内力以这寒冰床为中心骤然爆开,瞬间将周遭的粮食碾为粉墨,引得雪山再度崩塌。

周子舒急切地睁开眼,看到对面那人三千青丝尽白,一张小脸垂着,那双小狗一样缠着他望着他的眼睛再没有睁开,周子舒这时才发现,原来老温的睫毛有这般浓密纤长。

自打钉入七窍三秋钉,他从没看得如此清楚过。能再一次好好看看这世界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此生知己。

的尸体。

温客行的手掌再贴不住他的,缓缓滑落,周子舒下意识地用力回握住了老温指尖。这双执过扇握过剑,杀过人也做过菜的手,已经像外面这堆雪一样,苍白得几乎透明。

再不会举起一把菜刀,威胁他和他的笨蛋徒弟去杀一只鸡了。

周子舒一口心头血再憋不住,猛地咳在身侧。

他还记得老温不喜欢手上沾了血腥。

知己既去,何若玉碎。

这天下贪生怕死的人多如蝼蚁,偏没有他周子舒。他望着一头青丝变白发的温客行,倒是笑了,还要谢谢这个混账,让他在临死之前,还能清清楚楚地看一看,闻一闻这人世间。

周子舒掌心运来一股内力,他知道只一下就能震碎自己的心脉,这样也好,他得赶紧追上这孽障,此人欠着自己好几顿暴揍了。

不知是不是在天人之境重新恢复五感的缘故,周子舒现在灵敏得不得了,他似乎闻到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周首领曾刀口舔血,为此精通百家,对香道亦有研究,这香味他却从未闻过,仿佛不是这世间的味道,像是来自极苦极寒之地,只闻了这一鼻子,便是周子舒这般心灰意冷下了死志的人也不由心头微颤。

旋即,耳边响起一个很欠揍的声音:“喂,秦怀章的蠢徒弟!你要寻死觅活,也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周子舒疑心是不是自己最近大限将至心态平和,不怎么翻白眼,结果遭报应了,想赴个死都这么曲折。

他轻轻将温客行还没僵硬的身体在寒冰床上放好,随手将六合神功团吧团吧垫在他脑袋下面,这才回身道:“叶前辈,您是不是管得……”

周子舒骤然噤声,右手已经按上腰侧白衣剑柄,戒备地将温客行护在身后,盯着叶白衣身侧那个裹着黑袍,手执长刀,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周子舒此刻神功既成,五感敏锐,武功已臻化境,可即便如此,他看到那个人的瞬间,还是感到一股强烈的恐惧。

白衣剑微微露出一截,周子舒没敢贸然动作,只是问道:“你是谁?”

黑袍男人顿了一下,他面具后如工笔精描的眼睛微微眯起,好像在考虑什么,又像是在怀念。此人仿佛不知道自己气场和手中这把沉黑无光的长刀一般慑人,片刻,他用教书先生一样温文尔雅的语气开口道:“曾有人送我一个名字叫巍,姓……便姓沈吧。”

周子舒沉默不语,心中暗自盘算这江湖中,除了少林寺慈穆大师、眼前这个瞧着就没谱的长明山剑仙和身后这位青崖山鬼谷谷主,竟还有这样一位不世出的高人吗?

“小蠢货,”叶白衣上前一步,鼻孔和下巴指着人,“给晋王做事这么多年,没有听说过镇魂令吗?”

周子舒瞧着那鼻孔就很想打他,大家都是天人合一,谁怕谁啊,不是他和老温两个人被剑仙血虐的时候了。

老温……

周子舒心头就乱了,好半天才约莫想起,在天窗时曾因机缘巧合,偶然和一个扛着黑猫形容潦草的男人交过手。那人招式尽是些不着四六的旁门左道,却十分难缠,两人斗到难解难分,只能打嘴炮互相攻击的时候才发现,这位爷要救的人,便是晋王命他保的人,二位大爷当场相对无言,随后一拍即合,一个留下几个手下,一个撂下肩上的黑猫来看着被保的香饽饽书生,相约去樊楼喝酒。

那位爷似乎对窗外的一株寒梅情有独钟,他们一共约了三顿酒,顿顿都在这梅花之下。觥筹交错间,那人给周子舒一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气质,潇洒得很,只说那书生与他有一幅好画的缘分,是以想救便救了,和朝廷并无关系,和几个王府也无关系,江湖中人更是别想劳动他的大驾。

周子舒当时就犯了职业病,心痒痒地,便问他姓甚名谁,哪门何派,那位爷却端着酒杯,目光虚虚地落在窗外不知哪一支梅梢上,出了神,片刻才摸着脖子上挂的那块其貌不扬的木牌子,说道:“谁知道呢,上一世姓沈,下一世姓赵也说不定。周絮,你我有点缘份,来日若要帮忙处,凭这镇魂令找我便是。”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次日那被追杀得亡命天涯的香饽饽书生醒了,周子舒需带他回西北复命,而镇魂令主只留下一张字条,说要南下寻一处梅林,好好酿一壶青梅酒,便不见了。周子舒从未听说过什么镇魂令,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也找不到一言片语的记载,这人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只得在天窗档案里模模糊糊地记了一笔,画了一张小像,奈何笔力有限,画不出那人颀长身量,俊郎面容,画得人不像人,猫不像猫,只得就这么草草作罢,镇魂令便淹没在天窗浩如烟海的卷宗里了。

周子舒没有说,他其实挺羡慕这位镇魂令主的。

沈巍一动不动地站着,安静地听周子舒寥寥几言讲着和那个男人短暂相识的过往,像是能凭声摹影,从旁人干巴巴的回忆中刻画那人的模样一般。有那么片刻,周子舒几乎以为这人红了眼眶。

叶白衣听完却怒道:“你和镇魂令主又认识了?枉我为你和那臭小子四处奔波,寻找斩魂使的下落,最后还是大巫……”

“叶前辈,”周子舒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什么意思,您有办法救,救老温吗?”

叶白衣不自在地回避了一下视线:“我欠你们一顿饭钱,自然要还你们一个愿望。”

“难道是这位……”周子舒打量着这位黑袍黑刀的斩魂使,犹豫道:“沈兄?”

沈巍如梦初醒,仿佛在醉生梦死里醉了百年,面具后那双漂亮眼睛看向面前站着的周子舒和后面躺着的温客行,轻声问:“你是为了天下苍生,而他为了你?”

周子舒想了想,他逼伤晋王,团灭天窗与毒蝎,终止了一场反叛之乱,虽然算不得拯救天下苍生,多少也算护了许多百姓免受战乱之苦,而老温……

老温真的是为让他活。

沈巍握着长刀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指面攥得发白,饶是隔着一张面具,周子舒也能感到他有多么难过。

何其相像,何其相似。我也可以为他生,也可以为他死,他要我守这天下,我便守这天下,哪怕这天下苍生贪嗔妄念,愚不可及。

一约既定,万山无阻,虽千万人,吾往矣。

昆仑……

“罢了,”良久,沈巍轻轻吐出一句话来,“那便将他的魂魄还来,抵了昆…抵了令主许你的一诺。若再见到他……”

沈巍顿了顿,周子舒觉得他的苦简直是从五脏六腑浸出来的。

“不必提起我。”


地府办事拖沓极了,即便有斩魂使亲笔手书,等他们走完流程放出温谷主魂魄,也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情。那时周子舒已经在长明山收拾好一间雪庐,打算作为日后长长久久的住所。

说来可笑,周首领从不信鬼神之说,尽管那个沈巍周身气场令人心悸,到底有血有肉像是个人。他的温鬼谷主尚且无法逆转阴阳,那个古怪的男人会有办法么?

可他还是将老温小心翼翼地搬来此处,好像他真的觉得叶白衣靠谱似的。

清明将至,成岭忙了起来,送上长明山的信也肉眼可见地多了,今日三白山庄有人许他一篓特别鲜的白虾,回来要煮给师父;明日又在清风派旧址挖到一根这么长这么粗的脆莲藕,要带回来给师父拌凉菜,后天又被晋王派人请了去,赐给他一尾比猪还大的倭国进贡蓝鳍金枪鱼,可以做鱼生吃。

周子舒通通都回,爱徒慢走,不着急,先用机关雀把东西送到山上来。

几天后,周子舒蹲在山涧旁,看着眼前的一篓虾发呆,思考了一会儿,他决定一只一只拿起来用溪水冲洗,谁知那虾还没去世,刚一碰,就一个卷腹蹦起老高,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周首领吓得一跳。

那虾却没落在地上,两只格外修长的手指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斜伸出来,一把夹住了那只受惊过度的虾,同时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了一下差点摔进雪地里的周子舒,继而十分下流地从蝴蝶骨直摸到腰,揩了一把好油,才道:“阿絮,看不出来,你还怕一只虾呀?”

周子舒骤然回身,只见温客行背着光笑吟吟地站在雪地里,一头白发用不知哪里掰的枯枝随便挽了挽,摆脱鬼谷身份的神医谷小公子端的是温润如玉,可惜笑容十分猥琐欠揍。

周子舒这么想的,也真这么干了。他一拳捶到温客行胸口:“混账,你不怕,你去洗?”

好像他不是昏迷不醒了几个月,只是睡了一个懒觉而已。

温客行指间的那只虾难抵天人手劲,已然被捏成了一团肉泥。温客行舔了舔手指,一挑眉:“阿絮,我好像记得有人说,不洗的人没得吃?这虾啊十分鲜甜,你要不要尝尝再做决定?”

周子舒嫌弃地推开他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那两根沾着碎末虾肉的手指,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本庄主屈尊降贵,照顾你好几个月,你洗个虾怎么了?”

他把手揣进袖口,斜斜地将身子往温客行那边一靠:“我还要暴揍你一顿呢。那日要不是沈兄帮忙,你我二人已经是黄泉下两缕孤魂了。”

“阿絮,”温客行皱起眉毛,认真地看着他,仿佛看不够似地,“如果能用我的命换你的,我求之不得。虽说同生共死,可我到底舍不得……”

周子舒翻了个白眼:“是吗?那你去把虾洗了。”

温客行无言以对,只得乖乖地捡起竹篓,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身:“沈兄?什么沈兄,沈慎?你们没有这般要好吧?”

周子舒安逸地坐在一块山石上,咂着酒,随口道:“是沈巍。”

温客行警觉极了:“沈巍是谁?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人什么来历,多大年纪,靠不靠谱?有没有我这般丰神俊朗?……阿絮,阿絮你别走啊……”

阿絮倒也没想走,他是察觉半空中飞来一只机关雀,便纵身一跃,将它抓在手里。那雀儿倒没有带什么特产上来,只带了一封信,信上也没什么话,潦草地写着几个字:我三日后来玩。

没有落款,只并排列着两个印,一个是山河令,另一个周子舒看了半天,才确认真的是只曾扫过一眼的镇魂令。

温客行已经凑了上来,活像一块聒噪的狗皮膏药:“前有山河令,后有镇魂令,这个令那个令没完没了了,这又是谁?”

周子舒用胳膊肘把他隔开,逍遥地回身灌了一口酒,说:“看来镇魂令主要来啦,你离我远点,虾洗完了?”

武功盖世风采卓然的四季山庄二弟子委委屈屈地洗虾去了。周子舒靠在山石上,拿温客行蹲在溪边做虾生的背影下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他酒量不错,此刻却有些微醺了,瞧着那人一头白发散在肩上,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周子舒便喊了声:“老温?”

温客行回过头:“嗯?”

活着,给太阳晒着,还有个人的名字可以给他叫着,真的…真的很好啊。

温客行只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回敬道:“阿絮!”

周子舒于是笑了,天涯路远,唯君与吾,足矣。


三日后,周子舒本欲亲自下山去接令主,倒不是他多么值得庄主跑这一趟,实在是成岭那小子得了点龙渊阁皮毛,把四季山庄二期搞得机关重重,周子舒怕他没命上来。

谁知刚下到半山腰,就看见一个腰细腿长的黑衣男子扶着位须发尽白,气数将尽的老头,身后跟着一只黑猫,悠哉悠哉地坐在四季山庄门口嗑瓜子儿等人,瓜子皮扔了一地。

周子舒很想立刻把温客行的眼睛扔回山顶的雪庐里。他回头看了眼老温,才发现那人并没有看令主,倒是盯着他身边那位白衣老者,一贯嬉笑的表情收了起来,脸色说不出的凝重。

周子舒也不由看了他几眼,突然心中一跳,他好像是——好像是叶白衣。

叶白衣已经老得不像样子了,那张不错的皮囊皱缩起来,脊背弓着,白发掉得挽不起一个发髻,温客行悻悻地撩了一把自己的白发,确认只是颜色变了,发质和发量还撑得住。

令主显然看到了他们,笑咪咪地站起来打招呼:“周絮!还记得我吗?”

温客行愤怒了,除了大巫和七爷,竟然还有人知道周絮这个名字!

令主大人不知道自己一人站在这儿,却打翻了两口醋缸子。这位爷油嘴滑舌的程度不在谷主之下:“哟,兄台,你这少白头白得有点厉害啊?”

周子舒一听这话,就知道要坏,连忙反手把老温摁住,省得这位跟人打架再把四季山庄刚修好的大门给拆了。温客行一腔怒火发不出去,转而将矛头对向叶白衣:“喂,老怪物,你个随死即埋的人,回来我们四季山庄干什么?”

他现在倒是一口一个四季山庄,全然把这儿当自己的师门了。

叶白衣微微扬起头,扯了扯一侧嘴角:“……秦怀章的废物二徒弟,我来吃你们欠我那顿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啊!”

枉活百年,临了却贪恋起了红尘温暖,只是这时还能跟家这个字沾点关系的,竟只有这些本不怎么相干的人了。


四月深春,寒梅早已开败,梅树顶着深深浅浅的绿叶,在树下的石刻棋盘上落下层层叠叠的荫影。镇魂令主就坐在这棋盘前,对着对面邀请:“来一盘?”

草长莺飞,鸟语花香,只有春风拂过对面空空的石凳。

令主便苦笑了一下,执起黑子:“你不走棋,我可走了。”

依旧无人应答。

令主从腰间摸出一壶酒,喝了一口,气势汹汹地将黑子摁在天元上,指着它道:“这你也能忍?”

梅叶被风卷起,沙沙作响,只是这个季节,再找不见一朵梅花。

梦里也有一处世外桃源,也有一个小院子,院里也有一棵寒梅,一张棋盘。

妖兄……沈巍,你为何不赴约?

“令主,”周子舒在小院门口悠悠唤了一声,“怎么一个人下棋啊?”

令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然调出了那副长袖善舞的面孔,起身相迎:“周兄,温兄。”

温兄便道:“阿絮,这位大人宁肯一人下棋也不来寻我们,显然是因为我们不是与他对弈的那个人喽。”

这二人形影不离,一唱一和,叫人讨厌得很。令主想到叶白衣评价他俩时用的措辞“一对魔头”,认为实在是正确极了。

在令主大人雷点狂舞的温客行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还悠哉悠哉地摇着扇子凑近身边人:“阿絮,你说是也不是?”

温周是多么玲珑心肠的人,那天就着鲜虾对酒,周子舒将武库中沈巍惊鸿一现的事讲了讲,两人大概就明了了。

镇魂令主许下的诺,沈巍来还,就如同容长青造下的孽,叶白衣来赎一般。

令主觉得这个温兄很烦,他在这儿住了不过两日,耳边“阿絮”两字已经堆积如山了,偏他的阿絮丝毫不觉厌烦,只拿那双含情的眼睛略一扫他,笑道:“别闹,温大善人。”

考虑到在别人的地盘上,神通广大的镇魂令主只得生生忍住了这口气,转移了话题:“正好,周絮,我这次来,是来给你送喜帖的。”

温周二人俱是一愣。

令主低下头,习惯性地轻轻摩挲着那块镇魂令:“三十年了,他不来赴约,我便……不再等了。”

周子舒接过红彤彤的喜帖,却踟蹰起来。不知怎么的,他就想到了那日武库中,那股极寒极冷的香,那个很苦的人。周子舒自己的前半生已经够苦了,可在那个人面前,仿佛只是一片浮光掠影似的。

温客行没同沈巍打过照面,他察言观色,便悄悄地站到阿絮身后,半边肩膀轻轻抵着他的后背。

他二人这一生,拥有的蜜糖太少了,非得靠在一起,合为一处,才能勉强支撑着活下去。

可沈巍,他又是怎么活着的呢?

周子舒觉得自己简直飘了,那人既能让一个死去的人说活过来就活过来,必定是鬼非人,轮不到他去操心。而令主既然和叶白衣在一处,想来武库里的事,他已经知晓了。

有些话周子舒不便讲,于是用一侧蝴蝶骨顶了顶温客行,老温会意,便道:“令主,我们自然是想去沾沾喜气,可惜被这躯壳拖累,不能在山下久留,只能遥祝令主和夫人携手百年了。”

令主不是很在意,摆摆手便罢了。他本也不是真的来送喜帖的,周絮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实在没必要周全到这个份上。他只是遇到了一个奇怪的老头,知道了一些波澜壮阔的事,捉到了那人的一点影踪,便千里迢迢赶来,想把见过他的人都拜访一遍,听听他们口中的他,是什么样子。

可那又如何呢?高于庙堂,远于江湖的这些深情,或许从上古至今,都不合时宜。要修一个如眼前这二人般算不上完满的结局,太苦也太累了,值得吗?

或许经年之后,梦中人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值得。


又住了一日,令主便告辞离去。温周将贪恋红尘的叶白衣交给成岭照顾,自己两个携手回雪庐去了。踏上最后一级山路台阶,温客行突然紧走一步,横臂将周子舒拦在身后:“什么人?”

周子舒打眼一看,雪庐前立着一个黑袍黑刀的人,他静静地站在雪地里,仿佛千百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周子舒赶在温客行出手前急忙喊了声:“沈兄?”

沈巍动了动,抬眼看向两人,声音低到了尘埃里:“令主他,可还好?”

这两个人,好像只能从不相干的人那里挖一点对方的边边角,在无人处独自拼凑,好放肆地思念一把。

饶是周子舒这样惯于迎来送往的,这一刻也卡了壳,他打了好一通腹稿,到了嘴边却也不知怎么说,只得道:“挺好的,他…要成家了,这是请帖。”

长明山巅飘起了雪,天地一片茫茫,唯有周子舒手中的喜帖一点红色,几乎灼伤了沈巍的眼睛,他想伸出手去接,才发现自己手抖得不像样子。

挺好的,挺好的,他本该如此,他应当如此。

沈巍终是将那张薄薄的喜帖攥在了手里,仿佛比十万山川都重。他不敢打开,不敢看到那人的名字和另一个姑娘一道,用烫金的笔锋落在洒金的红纸上。

嘴欠如温客行,此刻也没有言语。

良久,沈巍才低声道:“多谢。”

温周默然,都不敢受这个谢字。沈巍愣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日前在青崖山帮地府收拾残魂,碰见你们山庄里那个小子在两座坟前祭拜。那两缕生魂转世落在洛阳,孟婆赠了姻缘红线,你们放心便是。我不便在人间久留,告辞。”

温客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待到心思回转过来,沈巍半边身子已经隐入了身后黑洞中,他疾走几步,喊道:“沈兄!”

沈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面具下薄削的嘴角似乎带了一点笑意,感觉自己终于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眼眶却红了。

再多好事,也赎不了我这副不祥之身,昆仑,你若知晓,定会叱我庸人自扰吧。

沈巍凭空消失在了黑洞中,温客行有些茫然地在他消失的地方站着,周子舒缓步上前,伸手搂住了他:“老温,要不要去洛阳看看?”

温客行如梦初醒,低下了头:“罢了,怀胎尚且九月,想来那臭丫头还没出生呢。阿絮,他们来世圆满,是好事,对不对?”

周子舒伸手拂去他脸上挂的泪:“对。女大不中留,就当是把她发嫁了。来日她出阁,我们下山去瞧那十里红妆。”

温客行嘀咕道:“那也没有我三条街的嫁妆好。”

周子舒哭笑不得,便道:“好了,什么时候开始婆婆妈妈的。喝酒,还是练功?”

温客行眼圈儿还红着,三旬老汉的年纪了还似小孩一般赌气:“不如一边喝,一边练。”

周子舒嗤笑:“少来,呛不死你!”

说罢,白衣剑已铮然在手,将酒壶一抛:“谁抢到酒归谁,仔细了,看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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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温周龚张,2021的春天像2018的夏天一样美好。

愿温周,从此以后,把臂同游,江海寄余生。

致巍澜,不管过了多久,不管去到哪里,你我总有一天,还会再见的。

朱白,龚张,以梦为马,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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